— 小肥啾 —

桃花流水窅然去 20

        谢衣最终还是说不过他的徒儿,只好扛着十分沉的桶子陪他到街上卖圆子,当然,无异还是穿着襦裙的,谢衣放下东西还不想走,无异就赶起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你快回去吧,外面这麽冷,我就待一下子,卖完我就回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有些犹豫,无异现在化了淡妆还用了老板娘最好最漂亮的发钗,虽然绒毛大衣遮了无异大半的身子,可怎麽看就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,万一有人欺负他可如何是好?

        「可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,老板娘说了,你在这里我会没生意的!」

        被指着鼻子说了这种话,谢衣只好低落的走开来,无异便开始了生意,而老板行动不便,暂时是无法做事了,老板娘还要管着自家铺子,偏偏谢衣又被无异严重警告不可触碰食材,这下他像成了累赘,有些委屈。

        老板娘给无异挑了一个村民来往最是频繁的街口,果然生意一下子便上门了,村子小的好处便是大家话传的都快,一传开来大夥都来捧场,顺便看看传说中的秀丽佳人,不论对哪个众人皆是赞不绝口,都嚷着让无异再来这里卖圆子。

        谢衣躲在树上看了整天,似乎第一天很是顺利,看着徒儿一个人做收拾的背影,谢衣哪里舍得,便上前搭了把手,一人扛了几样东西便打道回府,向夫妻俩报告情况以後隔天还要继续试卖,无异松了口气,累的想要倒头大睡,才这麽想着谢衣便已经替他烧好一桶热水。

        一天的疲劳都消除了,原本圆子卖的一点不剩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,却见无异半张脸沉在水中,玩耍似的吐着泡泡,没有半点愉快的神情,谢衣卷起袖子让他坐好,伸手替他擦背,才见无异舒服的露出笑容。

       「怎麽了?今日可有发生不愉快的事?不如说给为师听听。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原本正舒服的全身放松,听了谢衣如此说以後噗哧一声,笑的身子都直抖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你真爱说笑,明明整天都在旁边看着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见自己瞒不住,倒也不恼,只觉这徒儿越发灵敏,明明一整天手忙脚乱的都快自顾不暇,竟还能注意到远方的自己,还未多加教导,徒儿已有长进,谢衣觉得甚是欣慰,从水中捉出徒儿今日磕碰到的右手,果然一块浅淡的瘀青,身上的冻伤还没全好,又给他添了一个新伤,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怎麽不心疼?

        「是为师不好,没看仔细,就瞧见大家都盯着你盯的比手上的圆子要紧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隔着毛巾给徒儿按伤,话说出来了才发觉自己竟是满口醋意,暗自庆幸无异大约不懂这些情感,装作没事的继续给他按着瘀青,一边小心翼翼着尽量不弄疼了徒儿。

        「嗯……其实我是在想,那些圆子在这种冷天一下就都凉了,大家会跟我买我想都是出自好心,可是如果能够让大家都吃到热腾腾的梅花团子就好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虽然知道暖咒方便,可他不能在大家面前用,况且这个生意该是别人的,只有他懂暖咒仍然是於事无补,尽管能在店里烧柴煮着圆子保温,可圆子偏偏不能反覆的煮,很容易就糊成一团,还可能会烧焦,尽管能将汤汁跟圆子分开来煮好像也不是那麽尽人意……而且店里只有一个锅炉。

        谢衣笑了笑,扭乾毛巾给无异擦脸,他知道徒儿温柔心善,有些事确实无法靠他一人办到,无异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连着忙碌几天的模样他全看在眼里,如此已经十分足够了,剩下的便是他可以依靠师父的时候了,无异想不通做不到的事情,谢衣永远不会勉强他。

        「对了,师父,你、你能帮我看看一样东西吗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抬眼有些小心的问,见谢衣义不容辞的点点头以後他立即穿上了衣服,然後从自己的行囊中翻出了一样物品,谢衣接了过去,觉着手心都有些发烫,这个是无异还没能化形之时,谢衣为了安慰他无法开花这件事而给他造的偃甲蝴蝶,那时候蝴蝶意外的故障坠下了山,无异伤心了好久,谢衣想要替他重新再做一个更好的给他,无异却婉拒了,现在或许谢衣有些明白了,再甜的糖,怎麽会比的过第一口的芬芳,对无异来说,谢衣也是一样的,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 无异伸手渡了点灵力过去,只见偃甲蝴蝶歪歪的飞了几下便摇摇欲坠,无异深怕它摔坏了,在落地以前就捉住它命它停下动作,无异像是捧着一只受伤的蝴蝶,轻轻抚摸它。

        「这是我那日私自下山的时候找到的,找到的时候它一边的翅膀已经都碎掉,里头的灵力枢纽也几乎烧坏了,我想偷偷修好它给师父一个惊喜,可是……我是不是没有天份呢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瞠目结舌,对於偃术谢衣是半分都没有教给无异,甚至提都没提过,没想他却已经懂了那样多,让一般人来学偃术,光是原理便需要学个三五年不跑,无异化形都没满半年,竟可以将细小的偃甲蝴蝶修到如此地步,何来的没天份?尽管无异真的没有天份,如此也可见他已用後天弥补了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你想学偃术为何不告诉为师?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低头,小声的说他就想给师父惊喜,可是没成,还不能化形的时候就天天看着师父做偃甲,化形以後在师父的书柜里面找到了偃甲相关的书,可谢衣的藏书向来艰涩难懂,幸好无异也找到了偃甲蝴蝶的图谱,对照着看才终於有些眉目,可是尽管那麽努力他仍是没能修好偃甲蝴蝶,光是将它拆开再拼凑回去便已经让他晕头转向了,修成这种程度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傻徒儿……这样已经足够让为师惊喜了,你很努力,为师明白。」

        看着师父似乎真的是十分欣慰的表情,无异不清楚谢衣是不是在安慰他,低着头把没有修好的偃甲蝴蝶藏在衣袖里,轻声的说:「我只是想,如果偃术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就好了,能让客人吃到热腾腾的汤圆,也能让老板娘轻松一点的话……可是我的偃术……」无异摇摇头接着道,「可是我这根本称不上是偃术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明白无异的顾虑,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偃术对常人而言有多麽艰涩且吓人,他能自学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种奇迹了,竟然还如此妄自菲薄,这得让谢衣多心疼他。

        见无异像是将伤疤遮起来一样的藏起偃甲蝴蝶,谢衣偏是不让了,轻轻的用双手握住无异的手腕,使他再拿出偃甲蝴蝶,蝴蝶有些残馀的灵力且不稳,半透明的翅膀还有些微颤,无异别过头去不看那只蝴蝶,好像那是什麽不堪入目的东西,对谢衣而言确实无上的至宝。

       谢衣拉着无异让他在桌边看着,於行囊拿出一卷空白的宣纸,边拆解着偃甲蝴蝶,一边解说着绘制了与当初那张一模一样的图谱,原本满脸阴郁的无异看着学着就忘了还要难过,让谢衣手把手的教他修好偃甲蝴蝶。

        蝴蝶轻轻震翅飞起,翩跹优雅,就像当初谢衣刚做给无异时那样的完美,无异看的眼睛都忘了眨,再度体会到自己的师父是多令人向往的存在,偃术又是何其玄妙的技术,夜已深,见偃甲蝴蝶已完好如初,无异卸下心来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。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该睡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也确实累了,点点头,依然拥着师父而眠。

        还未进入梦想,无异拉着谢衣的手掌,细声的问:「师父还会教我偃术吗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傻徒儿,只要你还想学为师便会教,若你愿意学习偃术,为师也会十分喜悦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真的?」

        面对无异的问题,谢衣低笑了笑,拾起散在枕上的一缕褐发,珍惜的握在掌心。

        「当然是真的,愿意设身处地的替他人着想,珍惜每一个生命,学习正视且弥补自己的过错,只想着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,无异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说到这里,谢衣发现无异已经环着自己的腰熟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你就像是注定要成为偃师那般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轻轻的、却紧拥着他,脸庞靠在无异的发顶,缓缓闭上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让为师如何去停止爱你。」





        之後的几天无异推着谢衣给他做的雪地推车到街上卖圆子,除第一日以外谢衣没再跟去盯着他,这虽然让无异觉得轻松许多,却也有些小小的失落,不过这点心情往往在一阵忙碌以後就会忘记,无异回店铺的时候会跟大家一起谈天吃饭,閒暇的时间继续研究新的甜品,或是回房继续跟谢衣学习偃术。

        无异还是会忍不住问问谢衣白天时都在做什麽,才知道师父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,或许是给老板的轮椅做改良,或许帮着他们夫妻俩修缮屋子,还得按时给老板看看脚伤,无异知道以後即使觉得有些孤独,还是忍着不说出口,总也不能让师父天天陪着他去卖圆子,这种琐碎的工作还是由他这个做徒弟的来就好,只是两人一天天的忙碌,彼此说话的时间也逐渐减少了。

        这日谢衣总算是悄悄的将摊子车给改好了,现在不仅能够依靠灵力生火,还做了个保温的长锅上去,上有遮雨下有挡风,谢衣看着暂时已经不需要再改进,花了点时间将操作法授予夫妻俩,便有些着急的出了门去,只想着一下也好,起码能陪着无异回家。

        看见街角的那个摊位时,无异身穿着淡雅的女服,正忙着收拾锅碗,谢衣小跑过去,才想喊出声,立即煞住脚步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 只见无异身边有个年轻男子与他一起收拾着,一边似乎在说些什麽,笑着的样子似乎气氛十分不错,谢衣握紧拳头,心想着不会的,那人或许只是好心帮忙,或许只是无异新交的朋友,才想着就见男子忽然捉着无异的肩膀在他颊边吻了一口,无异有些惊慌的不知道说了些什麽,下意识似的退了几步,便撞到不知谁家的围墙。

        男子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式将手撑在墙上,捏起了无异的下巴……

        谢衣哪里还能再旁观,可惜这样的距离似乎有些迟了,眼看两人的唇瓣就要贴在一起,谢衣的心跳越来越急,正有些失去理智的打算用法术阻止,便见无异用力推开了对方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说就是了……我喜欢的是我师父……以前就喜欢,现在也喜欢,将来我也不会喜欢别人!」

        这话牢牢实实的进了谢衣耳中,似乎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,他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,正好引来了两人的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、师父……!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几乎僵在了原地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衣走向他们,几乎是怒气冲冲的扯住男子的衣领,冻人的语气像是三尺下的冰河:「你听见了?听到了就请你离开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将手放开时,只见男子飞也似的跑了,无异还愣在原地,身子贴着冰冷的墙。

        他知道,师父很生气,无论他怎麽闹脾气都没见师父如此生气的表情,该怎麽办?该怎麽办!

        直到谢衣转头过来看着他,眼神加倍的柔和,谢衣牵着他的手只道一句回家吧,接着谢衣才觉得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,按着胸口发觉那种疼痛并不来自自己,而是无异。

        无异牵着他的手收了紧,用力的让谢衣有些疼痛,他原以为无异会哭着向他说方才那人令他有多害怕,然而事实却全然不是谢衣想的那样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呢?师父明明也听见了,师父听见了,却只想让我回家……?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还想蒙混过去,头也不回的问:「听见什麽?」

        若是他多心,无异对他根本不是那种感觉该怎麽办?谢衣宁可继续忍下去直到无异看清自己,看清自己心里的感情,莫让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只有师父一人,他宁可等,宁可从未拥有过,也不想在得到以後又失去他。

        只是他没想到的身後的声音宛如斩钉截铁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,我爱你,我不要再逃避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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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9-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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