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 小肥啾 —

桃花流水窅然去 18

        这样的大冷天其实糕子铺的生意并不好,放冷的糕子就只能等着放硬了也没人要吃,有时候卖糕饼的夫妻俩没办法,索性将剩馀的糕子当作三餐来吃,自己卖了好多年,早也就吃腻了,但为免浪费食物,眼下也没有其他方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 无异觉得大冬天还卖这种冷冰冰的糕子实在不是好事,别说这糕子一冷掉就跟石头一样硬,做的还偏偏是桂花糕,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桂花?无非是些乾燥保存下来的,可这乾燥花其实并不太适合用於糕点,所以桂花糕的味道也实在淡了许多,俩夫妻为了加重味道添了许多糖,却甜的人舌头都麻了,尽管味道尚可也吃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 待在铺子里实在没什麽想法,无异只好独自一人到处走走,冷风吹的他脑袋都清醒了些,他脱下师父给他买的绒毛大衣,坐到了一棵树下,他抱紧大衣将脸埋在了里面,不知是不是冷了,身子有些颤抖起来,然後他抬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,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,无异从怀中掏出那本料理笔记本,才想翻阅,又看着自己画的封面看了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 忽然一片花瓣落在了书上,他抬头看了看,发现头顶正是盛开的梅花树,无异皱眉,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,可是梅花香气并不如桂花,做出来怕是更缺乏香气,可惜自己是棵不会开花的桃树……似乎还是没有帮上忙。

        无异厌倦了消沉,梅花的香气是不如桂花没错,他暂时也没想到什麽解决之法,但是与其瞎想还不如动身起来,说不准就有什麽灵感也不一定了!无异点点头给自己振奋精神,将绒毛大衣跟簿子放在树下,卷起袖子就开始爬树采花。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!」

        突然有人出声喊他,无异吓的脚下一滑,险些要摔下去,他稳好身子才抱怨道:「师父,你别吓我啊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你爬这麽高做什麽?太危险了,快下来!」

        也不知谢衣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,只知道这些天谢衣都没给他好脸色过,偏偏在无异认真要做正事的时候师父还出来对他严声厉色的,无异内心早就有许多不悦,明知道这麽做会让师父更生气,他仍选择在梅花树上坐下,晃着脚丫采梅花,还一边装作不在乎谢衣的模样哼起了歌。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你听见为师说的话了吗?」

        再度被指责的无异心里有些害怕,可谢衣越是严厉,无异就更不想要认输,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摇摇头:「没采完花我是不会下去的,既然师父认为之前的无异并不好,我就改变给师父看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知道无异在赌气,仍觉得心里不快,他眯眼道:「无异说的改变,难道就是不听为师的话了?」

        这句话刺在无异心尖上,他停下晃动的双脚没有回应,他也不想这样说的,可是一时冲动还是顶撞了师父,即使如此无异认为也并非他一人之错,但他又怎麽去责怪那个他最喜欢的师父?其实他怕极了,怕师父有一天会一声不响的离去,更怕等到师父离开以後,他仍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麽。

        倏然一阵清脆的声响,无异身下的枝干一松,他立即知道大事不妙,接着那一直被他坐着的枝干就连同梅花一起掉下了地,无异情急之下抱住了树干才没掉下来,可是他也只能用力抱住维持姿势,爬是已经爬不上去了,腿也有些软了,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,只见谢衣早已跑到他的正下方朝他张开双臂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仍是害怕的抱着树干,深怕一松手就会把师父给压死,同时也不明白师父身怀如此多法术为何就不用法术来救他,撇开法术也是有轻功的,这样子下去要是把师父压坏了怎麽办?

        「无异,别怕,为师在。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更加抱紧了树干,差点就要被师父哄下去了,可是不行啊!明明应该是他要保护师父,怎麽老是让师父照顾他呢?他得自己上去……!

        想着他便努力伸腿想勾住树干的另一侧,谢衣见状心里有些寒意,只道:「……无异不信为师到如此地步了吗?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听着耳根子都软了,正犹豫要不要跳下去让师父接着,突然抱着的树干似乎动了一下,他手脚一滑便毫无预警的掉了下去,幸亏谢衣眼明手快,让他落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 他也顾不了那麽多了,这辈子是不曾爬那麽高,以前就算到过更高的地方也都有师父陪着,这回有些吓着了,埋在谢衣的肩窝便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傻徒儿,你可吓坏为师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谢衣揉着他的头发轻哄,无异才感觉有些心安,果然他还是那麽喜欢师父,不管是温柔的师父还是对他严厉的师父,都喜欢……

        无异才安分不久又捉着谢衣的袖子,着急的说:「师父!你救救这棵梅树吧!她……她好像快不行了……」

      谢衣听了有些茫然,但还是将手贴在树干上面,确实能感受到微薄的灵力流动,且正持续减少,谢衣抬头又看了看方才断掉的枝干,发现里面几乎都已经空心剥落,他低头再看了看徒儿一脸忧心又期盼的模样,谢衣还是硬输了些灵气给梅树,这大约是即将成精的梅树,可不知什麽原因却也用尽了力气即将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 谢衣知道自己只能令它苟延残喘,一手轻轻握住无异的手掌使其贴在树干上:「为师教你一个口诀,你试试能不能听见它在说什麽。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点点头,可急的一直将口诀念岔,谢衣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慢慢来,无异才终於冷静下来,也总算听见了梅树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 早些时候貌似是梅树用尽了力气将无异抖下树的,并不是怨恨无异将她折断,而是想要在死去以前再看看人们和谐的赏梅,这也是她用尽力气再开一次花的原因,早年,她误入歧途,想要修炼却与岁月过不去,等梅树发现不对劲以後却已然来不及,几十年前便已经不再开花结果,随此而来的是逐渐崩落的身躯……

        倒头来,梅树觉得多年追求的修练都已是过眼云烟,她最後唯一渴求的是再一次的绽放花朵,让以往每到冬季都会围着她赏花的人们再次於树下而坐,热闹的赏梅煮酒,但人们已经知道她不再开花,也并不会有人如约而至……起初,梅树也只是看着热闹,心生羡慕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落得如此下场,最後仍有人在这里陪伴,梅树已无怨无悔……毕竟那些都是自己做的选择啊。




        谢衣看着无异失落的将手掌放下,也感觉到梅树已然不在,拾起大衣披在徒儿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 「抱歉,为师实在束手无策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闻言抬头看着师父,眼角挂了两颗泪珠,伸手擦去了师父额角的汗水,带着想哭的表情又强笑道:「我知道师父很努力了,谢谢师父。」

        傻徒儿……

        谢衣不知无异都听见了什麽,还是心疼的替他拭去泪珠,却看无异脸上一红,轻轻的闪躲,却又感觉不到他的任何一点厌恶,谢衣即使能大略知晓无异的心情,却因此让他更难猜测徒儿都想了些什麽,但无异闪躲的样子还是让谢衣微微的心颤。

        「师父,你在这里等我一下,我马上回来。」

        无异没给谢衣一点回应的馀地就跑了开,待他回来的时候手上端满了点心跟饮品,身後还跟了糕子铺的夫妻俩,谢衣只能无奈的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 也罢,尽管梅树已经离去,但在此赏梅煮酒,也不会违了它的心意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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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9-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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